- 《一把青》
- 曹瑞原 X 連俞涵:往回看,才能向前走
- 吳思旻/作者
- 關立衡/攝影
《30》雜誌 2016年4月號 第140期 │ 2016-3-29
回頭看是必要的嗎?人生不是一直向前走就好嗎?這次我們不急著匆匆往前,先緩緩腳步,往回看舊時代的軌跡,再想想我們該往哪裡去。
過日子像是看著陀螺轉,一圈一圈一圈,轉出刻畫在面頰、雙手上的印記,層層堆疊出歲月的細紋,而細紋背後的故事,你是否願意停下來聽?當歷史留在書上的僅僅是一句話時,你是否能夠明白,有無數生命故事在其中?
人生要回頭看,還是向前走?從小到大,我們不斷被催促往前跑、向前看,卻彷彿不再停下腳步,回頭理解我們的過去。當台灣社會紛擾與分歧像是沸騰的滾水大鳴大放時,我們究竟該走去哪裡?人生只管向前走,但日子過了,就真的過了嗎?經歷過的一切,即使隨著時間稍縱即逝,卻又似乎凍結在記憶某個深處。
從《孤戀花》、《孽子》到最新作品《一把青》,導演曹瑞原用美麗的畫面說著殘酷的時代悲愴,記錄著小人物的生命故事,也說自己的成長年代。故事中還有故事,脆弱的小人物、官僚的邪惡與為難......他說:「回看過往,才有機會走向我們共同的未來。」被生命牽動,在茫茫的時空洪流中,今年55歲的曹瑞原彷彿在尋找記憶中的美好時代,也為台灣的未來找座標與定位。
《一把青》記述著抗戰勝利、國共內戰到撤退來台,動盪時代下的生命故事。那個即將消失的年代,在導演曹瑞原的影像裡,隨著空軍的壯烈衰敗緩緩推進。飾演女主角之一的連俞涵,則從妙齡女孩穿上旗袍,蹬上高跟鞋,穿越超過一甲子的時空,如同拼圖一般,和眾演員們一同拼出整個時代的樣貌。
採訪這天,天氣濕濕冷冷,我們沿著蜿蜒山路到曹瑞原的工作室,溫度大概比山下少了2度,一進門,曹瑞原已經備好了一壺熱茶。一同上山的連俞涵,一看見導演,便迫不及待聊了起來。
帶著粗框眼鏡,摩羯座的曹瑞原看起來嚴謹,說話緩緩的,眼神中盡是堅定、溫柔,正如連俞涵形容的他:「導演像是羅盤,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。」連俞涵這個名字你也許不熟悉,但她卻是《一把青》的靈魂人物。這兩個人,亦師亦友,有著父女一般的好交情。
談起第一次見面,是在一個小房間,兩人聊表演、聊家庭,聊《一把青》的理念。直到對話結束,一旁人喊了一聲:「導演!」連俞涵才發現,眼前這個沒有自我介紹的男人,是曹瑞原!接著,她居然直率的對曹瑞原說:「我以為你很老耶」!
這是連俞涵,看起來文靜,卻又直率、古靈精怪。一頭俏麗短髮,眨著慧黠雙眼,談話中表情很多,夾雜著自在的大笑聲。
連俞涵有一個自己的桃花源,在這個桃花源裡,她盡情快樂的跳舞、表演,她有一台自己的裁縫機,手作布包、帽子花上一整天,沉浸在一針一線的世界裡。
「我身邊沒有滄桑的人,」她說,一開始,連曹瑞原都擔心這個女孩,是不是有辦法勝任詮釋飽受戰亂痛苦的角色。
生長在相對富裕又幸福的年代,這樣的她,像是你我身旁親切的鄰家女孩,大時代下,那種轉身道別前的眼神,就是一輩子別離;所有看似平淡的生活,都可能瞬間崩毀的折磨,她有辦法理解嗎?
人生要回頭看,還是向前走?從小到大,我們不斷被催促往前跑、向前看,卻彷彿不再停下腳步,回頭理解我們的過去。當台灣社會紛擾與分歧像是沸騰的滾水大鳴大放時,我們究竟該走去哪裡?人生只管向前走,但日子過了,就真的過了嗎?經歷過的一切,即使隨著時間稍縱即逝,卻又似乎凍結在記憶某個深處。
從《孤戀花》、《孽子》到最新作品《一把青》,導演曹瑞原用美麗的畫面說著殘酷的時代悲愴,記錄著小人物的生命故事,也說自己的成長年代。故事中還有故事,脆弱的小人物、官僚的邪惡與為難......他說:「回看過往,才有機會走向我們共同的未來。」被生命牽動,在茫茫的時空洪流中,今年55歲的曹瑞原彷彿在尋找記憶中的美好時代,也為台灣的未來找座標與定位。
《一把青》記述著抗戰勝利、國共內戰到撤退來台,動盪時代下的生命故事。那個即將消失的年代,在導演曹瑞原的影像裡,隨著空軍的壯烈衰敗緩緩推進。飾演女主角之一的連俞涵,則從妙齡女孩穿上旗袍,蹬上高跟鞋,穿越超過一甲子的時空,如同拼圖一般,和眾演員們一同拼出整個時代的樣貌。
採訪這天,天氣濕濕冷冷,我們沿著蜿蜒山路到曹瑞原的工作室,溫度大概比山下少了2度,一進門,曹瑞原已經備好了一壺熱茶。一同上山的連俞涵,一看見導演,便迫不及待聊了起來。
帶著粗框眼鏡,摩羯座的曹瑞原看起來嚴謹,說話緩緩的,眼神中盡是堅定、溫柔,正如連俞涵形容的他:「導演像是羅盤,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。」連俞涵這個名字你也許不熟悉,但她卻是《一把青》的靈魂人物。這兩個人,亦師亦友,有著父女一般的好交情。
談起第一次見面,是在一個小房間,兩人聊表演、聊家庭,聊《一把青》的理念。直到對話結束,一旁人喊了一聲:「導演!」連俞涵才發現,眼前這個沒有自我介紹的男人,是曹瑞原!接著,她居然直率的對曹瑞原說:「我以為你很老耶」!
這是連俞涵,看起來文靜,卻又直率、古靈精怪。一頭俏麗短髮,眨著慧黠雙眼,談話中表情很多,夾雜著自在的大笑聲。
連俞涵有一個自己的桃花源,在這個桃花源裡,她盡情快樂的跳舞、表演,她有一台自己的裁縫機,手作布包、帽子花上一整天,沉浸在一針一線的世界裡。
「我身邊沒有滄桑的人,」她說,一開始,連曹瑞原都擔心這個女孩,是不是有辦法勝任詮釋飽受戰亂痛苦的角色。
生長在相對富裕又幸福的年代,這樣的她,像是你我身旁親切的鄰家女孩,大時代下,那種轉身道別前的眼神,就是一輩子別離;所有看似平淡的生活,都可能瞬間崩毀的折磨,她有辦法理解嗎?
挑戰很大,當你還在擔心她會不會因為害怕,而躲回自己的桃花源時,她卻出乎眾人意料的,像爬山一般的咬著牙朝頂端爬去。她是曹瑞原眼中的「雙面夏娃」,有一片自己無憂無慮的綠洲,卻也有一股強韌面對生活的態度。
表演完就站到螢幕後方看自己的演出,一次一次重來,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;每集戲劇播出後,持續的寫表演筆記,表情、眼神、肢體,重新去想:「如何還能更好」?
停下腳步,轉過身,回頭看,一個個腳印布滿來時路,留下的足跡究竟想說些什麼?
曹瑞原用自己成長的年代創作,重新回到記憶中的時空;連俞涵則是走進和自己相差甚遠的角色與時代。他們從創作和表演中,逐步探視內心,接下來他們又希望走去哪裡?一起來看他們精彩分享:
轉過身,舊時代的記憶要留下來
生活隨著記憶積累成生命的厚度,緩緩的,讓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。人生可以不回頭就往前一直走嗎?
曹瑞原(以下簡稱「曹」):彰化山邊學校宿舍裡,有一個小男孩帶著一條狗,在夏天熱浪來襲的下午,在校園裡繞啊晃的,空氣很安靜,有一些些蟬聲,沒有什麼玩伴,小男孩就是我。
我還記得日式宿舍裡的榻榻米、爸爸的西裝、檜木香的木頭、還有一台電唱機,這就是我的世界。你問我為什麼那麼喜歡舊時代?我覺得那是一種氛圍,現在這個快速的社會裡,很難擁有以前那種緩慢、安靜的步調,仔細回想,我好像都還記得空氣中的味道。
所以我跑到影像的創作裡,在《孽子》、《一把青》的世界裡,透過拍片去懷念那個時代。像是鮭魚回流,回到母體裡,回到最開始的地方,進到那個時光裡頭,我很喜歡、很喜歡。
連俞涵(以下簡稱「連」):我喜歡逛老房子,走進去就想知道以前人的生活樣子,木門、梁柱,地板走起來喀啦喀啦。很像時空切片,和真實的世界斷裂,一切都變得很慢。
我記得我以前去金門的閩南式建築,外面天氣很熱,但是一進去屋子超涼的,這就是前人的智慧,很值得保留下來。
以前的東西不容易壞,只要好好保存,基本上都能帶著情感走一輩子,我有一台老裁縫機,有時候螺絲鬆了,再找師傅拴緊一些就好,這不是念舊,而是珍惜。
現在大家都求快,大家急著知道結果,很多事情沒有過程,不太有耐心願意等。資本主義或是工業社會之後,大家對於物品的需求都很消耗,太多欲望或消費,讓整個社會變得很疲累。
曹:日子過得很快,時代會過去,現在的年輕世代,一定會帶我們走向新的未來,但那是哪裡、會是什麼樣子?
我們這個年紀的人,受成長的那個時代影響很深,我在後期剪片的時候才慢慢理解,有些情感,是我自己都克制不住的,常常是一邊剪一邊哭,很激動。我們真的很難置身事外,因為那個時代也一直不斷地影響現在社會的生活和政治環境,造就了現在的台灣。
新的世代要回頭看,理解以前的人究竟是如何走過來的,到底為什麼台灣會是今天這個樣子?才會知道怎麼往前走。
停下來往回看,儲存對台灣的記憶,產生情感。如果這代年輕人,對於過去台灣,沒有任何想像與體會,他對這片土地會少一點愛。但如果你有那份情感,到哪裡你都會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,這是我認為很重要的部分。
減少框架,用包容和愛了解為什麼
我們來自不同世界、經歷不同故事及文化,很多時候像是平行時空,你願意停下來聽聽別人的故事嗎?
連:我有一部分很安靜,另一部分又討厭一成不變,私底下又是個ㄎㄧㄤ妹,很天然呆,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活著,(曹笑回:像是原始人進到文明社會),但生命就是處於一種未知狀態,很多元。
以前對於不熟悉的人會有主觀印象,例如看到抽菸的人,會覺得他沒氣質或覺得害怕,但接受表演的訓練之後,對任何事情的框架幾乎消失。我們都有很多面,不可能永遠善良或永遠黑暗。
大部分的人跟人有一道牆,一開始就帶著偏見,以至於沒辦法多認識對方,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脾氣怪、為什麼難搞?他有可能只是害羞偽裝。
放下猜測, 多去接觸人,真的能化解很多不必要的誤會。我認識一間書店老闆娘,起初覺得她話不多,不太與顧客交流,相處後才發現她人很熱情,因為她有耳疾,聽不到,擔心造成顧客麻煩,才不太說話。
曹: 如果你看到一個很瘋狂的人、很骯髒的遊民,你可以多想一點,試著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不要輕易下判斷,多一些對別人的憐惜,環境就會改變,人跟人之間會多一層包容。
台灣社會隨著時代演進,許多想法被打破又重新建立,但對很多人來說,他們經歷的過去不同,思想根深柢固,因此造成如今有許多思想、情感上的衝突。如果我們都不去親近、理解,這些就會是一直潛伏在我們生活周圍的危機,很容易被政客、權力者當作籌碼,成就他們的欲望。
身為藝術工作者,我認為應該用人的情感,去喚起彼此的包容跟愛,然後嘗試化解潛伏在我們生活中可能的衝突與差異。這不是要你改變心裡的想法,而是懂得愛跟包容,才能讓大家凝聚一起。
連:我很喜歡《蘇州河》這部電影,我們常常太容易相信某一件事情,直到某一天發現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時,會很受傷。其實你仔細想,人家本質也許就不是你想的那樣,是因為我們太過期待,所以覺得自己被欺騙。
這很殘酷,可是幻滅的一瞬間其實很美,我們會從受傷中成長,然後一次一次發現,很多事情和自己想像中不一樣。
我周遭朋友都過得滿快樂,平常頂多抱怨塞車、沒有年假。這些小事和《一把青》那個歷經滄桑、辛苦的年代很不一樣,尤其要去詮釋一個糾結、情緒複雜的角色,我很緊張,開拍前走路腳都在抖。
很多劇中眼神,我覺得應該可以更好,我好像真的過得太快樂......表演像爬山,無法走回頭路更不可能放棄,沿途會有不同風景,仔細感受角色也會帶我成長。
清楚要什麼,有機會站在世界中心
靜下心來,循著走過的路,問自己:「什麼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?」什麼是你的心之所嚮往?
連:我常常會想,活著的意義是什麼?身為演員,一直都在演別人給你的角色,比較被動,那在我自己的人生裡,我究竟要扮演什麼角色?我總應該要有一個夢想,夢想自己可以完成一件事情。
表演一直是認識自己的過程,不斷發現自己的可能性,因此更加清楚,什麼是我想過的生活。
劇中的人過得太辛苦、太糾結, 令人看得很不忍。我希望能更愛惜身邊每一個人,人生應該更開朗、快樂,遇到問題就想辦法解決,我覺得自己變得更堅強。
曹:現在你閉上眼睛,然後告訴自己,你站在世界的中心。世界何其廣大,你可以到處去征戰、攻城掠地,不是被鎖在一個小城市,你應該告訴自己,你一點都不差,這是我想告訴年輕人的,想清楚你想做什麼,然後就去做。
現在年輕人好像不敢做夢,如果你心中有一個目標,就不應該輕易放棄。不要被日子帶著走,而是去感受、去想像自己未來的樣子。
連:我希望退休後有完整的時間,可以有一塊地,每天種一棵樹,然後弄一個自動灑水器,慢慢的它會長成一片,然後會有小動物來這裡住。
我小時候常常覺得冰在融化,北極熊要消失了,二氧化碳問題很嚴重,我只要想到都會很焦慮、很焦慮!
我超級在乎資源回收這件事,小學時有摺鋁箔包比賽,摺成一個個小方格,我們班還得了第一名,我超級開心。
我後來發現我內心深處,一直希望對地球有回饋。人類生活和地球環境,應該要試著平衡,資源不要浪費,讓地球可以自在呼吸,我希望自己在這方面發揮影響力。
曹:我最想改變的是台灣,台灣真的需要改變。
以台灣的競爭力來看,我們能發展的真的很少,可是影視產業卻是有機會的。網路世代更需要影視產業,為什麼?
因為網路世界必須要有亮點,你如何吸引別人來看?其實就是明星,是影視。
台灣有輝煌的過去,就影視產業來說,過去的華人都在期待台灣的作品,但現在台灣作品卻愈來愈少。100多個頻道裡,全播著外來劇種,其實在剝削台灣文化,眼睜睜看著這個產業消失。
台灣戲劇被打壓太久,讓我們逐漸失去對自己的信心,我不是說我們要封閉,而是當一切文化都被占有,都是外來時,我們就會變成被外來文化殖民的地方。
所以我希望藉由影視發展,去帶動商品活絡,進而往更好的目標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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